中国民主同盟长沙市委员会

高 塘 戏 事

 文章来源:长沙民盟 作者:冉晓仲 时间:2013-03-21 10:51:02
    民间盛传,长沙县高塘乡(今黄兴镇),人人喜看戏,个个会唱戏,与戏事的情结难解难分。
    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来得特别的早,“包”字连心的高塘人都乐意睡半夜,起五更。三早当一工,等到朝霞满天时,田地里的功夫已做完大半,爱逗乐子的人就说:怕就怕太阳落山,晚饭筷子一放,摸黑上床(缺电,电视机稀罕),不得天光。
    若有哪个村放电影,就有了赶场子的热闹。十月中,梳头洗脸工,那会儿乡电影放映队正放《喜盈门》,不等断黑,大禾场坪里早已是人挨人,黑鸦鸦一片。哪晓得一场放完,放映员正撤银幕,就有人争相抬起发电机和放映机去赶下一场。不少人一夜赶两场,直到夜半深更还把眼珠瞪得溜圆,笑称“鲸鱼眼”,留下话把儿:饱了肚子,饿了眼珠子。缺听少看,寡味心烦。
    心闹戏荒的人,把顺口溜唱到了乡文化站:“有吃有穿有余粮,欢欢喜喜住新房。唯有一事不如意,要过戏瘾冇地方。”这让年轻的文化站长罗雄心急火燎,他常被人堵得开不了口:你不想蔡久,我们还想哩。要是缺了林十娘,我屋里堂客顶得上,《打铜锣》笑得人死。接着是明快的花鼓腔:收割时节,各家各户,鸡鸭小心……
    罗雄心里一直在打鼓,能不能谷进仓,大同响,戏上场呢?大同是花鼓戏中的主乐器,他当知青时在乡亲们中拉响,或高亢激昂,或低吟浅唱,随调儿转换牵出刘海哥、胡大姐,应声唱和的人一大堆。左邻右舍里有的是“戏精”,快活地跟他咬耳朵,高塘地界是钱罐子,也是戏窝子,人不风流只为贫唦!
    一个月满霜重的晚上,罗雄带上大同直奔金凤村卢家园,人称“梨园”的大屋场,有些老戏骨惹人眼热。乡亲们有鼻子有眼地称某位是何东宝(长沙著名花鼓艺人)的徒弟,只是爹娘老子缺帮手才没准上戏院子的,那时谁家不看重刚分到手的“一亩三分地” ?
    土改那阵子,就是卢家园的角儿们,自发在禾场,在大屋家口的土台子上,淡妆素衣演出现代花鼓小戏《双送粮》。戏文入心,锣鼓听音,情到深处家家竞比送公粮,口口声声是“宁可屋里仓浅,也要国家粮库满。”真个是台下的事台上演,父女、夫妻同上阵。台上独轮车咿呀声声,台下独轮车快跑飞奔,戏韵全在滋滋润润的日子里。
    这一夜,知音相聚,话一投机千杯少。罗雄和刘世民、王福林等几位民间艺人,就着一杯淡淡的清茶,说生活就该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,满心是对戏的渴望。话语间是大同的和弦,锣鼓的欢笑,大家决计克难勇进,成立一个乡业余花鼓戏剧团。
    好事和着金谷的芳香漫透了田野,喜乐了农家。乡政府明白,新建的影剧院要与高塘人种的出口光皮辣椒一样红亮鲜嫩,脆辣生香,耐人回味。他们不但把舞台修得宽敞明亮,灯光设计霓虹焕彩,还购置了带无线话筒的组合音响,连排靠椅舒适大方,配备了大马力发电机,被城里人戏称“乡村的湖南剧院”。
    第二天,文化站就贴出了“招兵买马”的公告,不料报名头天就来了五十多人,最终是百人竞聘“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”的角份。为示公允,乡上从长沙市请来名家当评委。令评委称奇的是,赤脚上岸的男女中大多扮相俊美,唱腔圆润,水袖飘逸,筋头腾空,赢得赞语声一片。三十名骨干组成了“百花业余剧团”。
    人要衣装,菩萨要金装,戏装贵呀。锣鼓半台戏,伴戏大同拉得做银壳子叫,这让剧团犯了难。在这节骨眼上,乡镇企业的老板们深怕跌落人后,拍着胸脯说,自己的崽女自己养,还怕少了剧团这几个钱?
    剧团经过一个冬天的精心排练,带着十几个花鼓戏新老剧目登上了春节开门迎客的乡影剧院。首场《刘海戏金蟾》惊叫四座,满场喝彩。接下来的是日场夜场连轴转,场场爆棚。浏阳河上,时现“船泊九道湾,三天不扬帆”的奇妙景观。
好客的高塘人乐滋滋地请来远亲近邻,长沙城里的三朋四友来过大年,闹元宵。从江西过来的妹子热闹中看出了名堂,长了心眼,缠着大舅满姨为她相亲。我记得长辈们说的话:高塘里七分土,三分戏。戏外功夫,黄兴领军降龙,许先达带兵伏虎,世人得福。
    而今,黄兴镇已悄然融进长沙大都会,高塘乡影剧院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,但百姓心间那些抹不去的戏事总在梦牵魂萦中闪现。从花鼓戏《双送粮》中飞出的神曲《浏阳河》,唱得百姓爹一世,崽一代,世世代代,悠长久远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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